他被稱為中國的村上春樹,上海就是他的整個世界

他被稱為中國的村上春樹,上海就是他的整個世界

木葉

《水底的火焰:當代作傢的敘事之夜》收錄瞭木葉針對當代中國文壇二十一位作傢及其作品的批評文字。通過對餘華、蘇童、格非、馮唐、徐則臣、阿乙、路內、雙雪濤、魯敏、笛安、文珍、周嘉寧等的解讀,註目於時代人心以及“敘事之夜”。

在當下文學批評令人堪憂的氛圍之中,具體到每一篇文學批評的寫作,木葉不作廉價的贊美,也不作惡意的批評,同時,也不會吝於贊美或怯於批評。

經授權,第一財經節選部分內容以饗讀者。

“獻給無限的少數人。”

這一舶高湯塊成型食品機械來語在詩人那裡極具蠱惑力,說來話長,暫不妨顧名思義。

因為,孫甘露早在成為“先鋒孫甘露”之前,已然寫瞭不少詩,所以就從這裡開始。

“如果你在雨中走近我

走近我手中的這把黑色雨傘

你就走進瞭我閃爍的詩歌

以及憂傷的愛情”

時在遙遠的1982,詩名《願為你的伴侶》,這時的他是浪漫的,憂悒的。荷爾蒙是振奮的,但也是漫無目的的。

詩歌,包括草稿,是他的底子。

他說在此前後直至1986年,寫有不少短篇小說,終究付之一炬。貌似“悔其少作”,實則當初還有著絕望的因素。這使得我們今天一打開孫甘露作品集,便看到《訪問夢境》、《請女人猜謎》等名動江湖的篇什,其實孫甘露這條河還是淵源有自的。

“馬爾克斯、博爾赫斯、胡安?魯爾福、卡爾維諾,和蘇俄的屠格涅夫、高爾基……”他曾對我說這些人影響瞭自己,又說這份名單可以開得很長,隻不過“作傢關於創作的講法大多是不可靠的,要打引號的。”

做他的研究很便當,因為他寫得少,馬原已經寫得很少瞭,他比馬原還少。想一想吧,而今不少80後都快著作等身瞭。

但這並不意味著他“畝產很低”,細忖是高呢。問題在於,他就種瞭那麼一畝三分地。

“我想我一生中可能寫成不多的幾部小說,我力圖使它們成為我的流逝的歲月的一部分。我想這不能算是一個過分的奢望。” 這是約20年前他小說主人公的一句話,有著現實中孫甘露的口形。

研究又是難的,作品雖少,但它們不斷自我繁殖,隨著時間繁殖,就像在《信使之函》中對於一個“信”,他會向你拋出五十餘種闡釋。批評傢很頭疼。這是功德,至少有人不能太偷懶瞭。

說是少數人,因為先鋒總是很難理解的;說是無限的少數人,因為讀者是隱秘的,後會有期的,即便李賀、蒲松齡和鄧恩、卡夫卡亦並不知曉我們在閱讀他們,倔老頭托爾斯泰同樣不知曉;說是獻給無限的少數人,因為人生苦短,所有的文字無非一種致意。

他最怕的問題是,你為什麼寫得這麼少?之所以怕,是因為感覺虧欠瞭讀者、朋友,他們有期許,而他對自己有苛求。所謂苛求就是,他總要把陌生人寄給他的信或情書,轉寄給你。同時,他並不確知你姓甚名誰、身在何方。

“打撈水中的想象。”

如若一部小說真的是一座島嶼,接近它是需要跋涉的。

冥想湮沒瞭他。他的衣衫與冥想,或者說他的肉身與冥想,互相撕扯、誘惑。

“面面俱到的酒鬼”,“我睡在夏季和秋季之間”,“有一天我是否可以把自己的屍首編入哪本植物志的某一頁中”……這是他的語法。

納博科夫覺得真正欣賞一部作品,不隻用心靈去讀,也不全是用腦,而是用“脊椎骨”。

我不知道讀孫甘露的作品需要“脊椎骨”與否,但他強調“肉體”的及物性,這話似乎是來自另一個洋大師。可惜我一時找不到原文。

孫甘露是中國作傢中最擅引用的一個。天一句、地一句的引文在他那裡集結,互相問候,互相調戲,互相告別,共同眺望時間消逝。

時間消逝。馬原、餘華、蘇童、北村,行色各異,孫甘露和殘雪是在先鋒這條邪路上走得最持久最決絕者。

然關於他寫作的才情問題,尤其是十年來的“不在場”——這個文學語匯是否有著犯罪學上的微言大義——善意的說法是,他不屑於講故事。嚴厲的說法:他不會講故事,他不能很好地切入當下生活。孫甘露本人自然不會認同後者。

他是不是一個形式主義者呢?形式又能和內容截然分開嗎?或者當你說形式和內容之時,是否已然陷入一個圈套?

沈宏非說孫甘露像是中國的村上春樹,他們都生活在本國最西化的城市,都有著夢幻的一面。這個說法很好玩兒。不過他們太不同瞭,隨便看去,他們作品的發行量幾乎天壤之別;奇人村上之長篇、短篇、散文鋪天蓋地,孫甘露則薄薄幾冊便一網打盡瞭……但我覺得他們在幻想上、在對歐美文藝的態度上著實很接近,盡管孫甘露看村上的作品不多,亦談不上喜歡與否。

我最早被他迷住是因瞭《我是少年酒壇子》,至今記得小說裡那個侃侃而談的詩人沖下坡去追趕銅幣的畫面,還有後面那一交代,他半道上又去追趕發情的騾子瞭……

他那“水底的火焰”般的想象力,逼迫著你的想象。有時急促,有時是急促的優雅。

他不是不可或缺的空氣,他極可能永世亦與你無關,他屬於別一種呼吸。

“在墻上畫出一扇門。粉狀成型食品機械

這是一個隱喻,經過他的書寫,再經我們談論,變得真實。而且這事越來越緊急,因為外面已有人準備敲門瞭——這是孫甘露的哲學。他還要“用一把熟悉的鑰匙打開一扇陌生的門”。

不止一個人認為孫甘露不應生在這一時代,而他笑道,“這就是我的時代”。

不必盛唐的長安,不必一個世紀前的巴黎。

我聽到的關於外灘最神奇的說法來自他,“它是這座城市的形象和象征,但又是如此地外在於它,仿佛懸掛在體外的心臟”。

體外的,心臟。

他和自己的作品,他和這座城市是一個互為虛擬互相虛構的關系。他說上海就是他的“整個世界”。

很切實,很虛幻。

他用眼睛撫摩著摩登之城。當你說上海這個城市“惡之花”的一面時,他認為這就是他的城市,他的上海;當你贊美這個城市或是言說它的宏大敘事時,他將轉過身去。

他曾說把自己的一生隻看作是一次長假,但令人挑剔的是他如今已是“媒體大亨”(陳村造句)。從有限的幾次接觸來看,他似乎很忙,有著行色匆匆的一面。

傳聞他編過不少影視作品,很遺憾,我隻是聽說過其中一兩部,歸根又一部亦不曾看過,這裡面有著編劇地位低的因素(美國編劇地位不低瞭還鬧罷工呢),也有著經濟的因素,但其實均無妨,或許還可以拿福克納等大師之好萊塢慘痛經歷來自嘲。

“讓能夠娛樂我們的人來娛樂我們吧!”

直到這篇文字落定之際,孫甘露還是文壇有名的鉆石王老五。久無力作問世,滬上頑主小寶戲謔地追問他的愛情是不是出問題瞭?似乎他的生活除瞭寫作便是戀愛,而戀愛又是懸掛在寫作“體外的心臟”。

這是一個會彈鋼琴的紳士,你還可以和他去談談英文字母s,如果想知道上海的著名或非著名文人在幹什麼好事或壞事,不妨看看《上海流水》。先鋒批評傢吳亮是不喜歡《上海流水》的,這話可作多種理解。不過,我覺得這部近作倒不失為進入孫甘露的一個快捷鍵。在遠處,是《呼吸》,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“少女群像”。

我偏執地認為,他著實需要一部長篇,或是更多的作品。虛無縹緲的文壇依然保持著魅惑的勢利眼。可愛的讀者,終究是喜新厭舊的。

誰在墻上畫瞭門,誰就要從墻那裡走出去。

《水底的火焰:當代作傢的敘事之夜》

木葉 著

上海文藝出版社

2017年7月第烘焙食品機械1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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